山村诡事:七月半的禁忌
编辑:安宁欣 更新时间:2025-04-16 21:14:51
山村诡事:七月半的禁忌
《山村诡事:七月半的禁忌》是大家非常喜欢的悬疑灵异,替身,推理小说,作者是有名的网络作者安宁欣,主角是陈大山,陈小川,王秀英,小说情节跌宕起伏,前励志后苏爽,非常的精彩。内容主要讲述了山村诡事:七月半的禁忌
作者:安宁欣 总字数:30861
类型:悬疑灵异,替身,推理
山村诡事:七月半的禁忌_精选章节
1 七月半的禁忌
九十年代初的夏末,偏远的青山村笼罩在一片闷热之中。蝉鸣声此起彼伏,像是要把最后的生命力都倾注在这最后的夏日里。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的叶子已经开始泛黄,偶尔有几片提前告别枝头,打着旋儿落在地上。
陈小川光着脚丫踩过铺满落叶的村道,脚底传来枯叶碎裂的脆响。他今年7岁,是村里这群孩子中年纪最小的一个,却也是最胆大的。此刻他正追在陈明后面,两人一前一后跑向村东头的晒谷场。
"快点!再磨蹭天都要黑了!"陈明回头喊道,他今年十四岁,是这群孩子的头儿。他瘦高的个子像根竹竿,皮肤被太阳晒得黝黑,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。
晒谷场上已经聚集了五六个孩子,都是村里七到十四岁的男孩。晒谷场是村里最开阔的地方,平时用来晾晒粮食,现在夏收刚过,场地上空空荡荡,只有几个稻草垛堆在角落。
"人都到齐了吗?"陈明喘着气问道,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。
"还差陈二狗,他说他妈不让他出来。"一个胖墩墩的男孩回答,他是陈铁柱,因为长得壮实,大家都叫他柱子。
陈明撇撇嘴:"胆小鬼!不就是七月半吗,有什么好怕的。"
今天是农历七月十五,民间俗称"鬼节"。青山村有个流传了几代人的禁忌——七月半这天,天黑后不能在外面逗留,否则会招惹不干净的东西。老人们说,这天阴间大门敞开,亡魂会回到阳间,天黑后还在外面游荡的人,可能会被"它们"盯上。
"我奶奶说,今晚要早点回家,不然会被鬼抓走。"一个瘦小的男孩怯生生地说,他叫陈小豆,是这群孩子里胆子最小的。
"切,哪有什么鬼啊!"陈明不屑地摆摆手,"都是大人吓唬小孩的。你们谁见过鬼?"
孩子们面面相觑,都摇了摇头。
"那不就得了!"陈明得意地说,"今晚我们就在这儿玩躲猫猫,看看到底会不会有鬼来抓我们!"
陈小川的眼睛亮了起来:"好啊好啊!我最会躲了,保证你们谁都找不到我!"
"不行不行,"陈小豆急得快哭了,"我奶奶说了,今晚绝对不能在外面玩,会出事的!"
"胆小鬼!"陈明嘲笑道,"你要怕就回家找你奶奶去,我们其他人玩。"
太阳已经西沉,天边的云彩被染成了橘红色,像是一团燃烧的火焰。晒谷场周围的树木投下长长的影子,随着微风轻轻摇曳,仿佛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。
最终,除了陈小豆,其他六个孩子都决定留下来玩这个"勇敢者的游戏"。陈小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,嘴里还念叨着"你们会后悔的"。
"好了,我们玩躲猫猫,我来当鬼!"陈明宣布道,"我数到一百,你们赶紧躲好。范围就在晒谷场和周围的小树林,不要跑太远!"
孩子们一哄而散,各自寻找藏身之处。陈小川跑得最快,他一头扎进了晒谷场东边的那片小树林。这片林子不大,但树木茂密,是玩躲猫猫的最佳地点。
天越来越暗了,树林里的光线更是昏暗。陈小川找到一棵大槐树,树干粗得需要两个大人才能合抱过来。树根处有个天然的凹陷,正好可以藏下他瘦小的身体。他蜷缩在那里,屏住呼吸,听着远处陈明数数的声音。
"九十七、九十八、九十九、一百!我来啦!"
陈明的声音在暮色中回荡,带着几分兴奋和挑衅。陈小川捂住嘴,生怕自己笑出声来。他想象着陈明到处找人的样子,心里充满了恶作剧的快乐。
树林里静得出奇,连虫鸣声都消失了。陈小川突然觉得有点冷,他搓了搓手臂,这才注意到树林里的温度似乎比外面低了好几度。一阵微风吹过,树叶沙沙作响,那声音听起来像是有人在窃窃私语。
"陈小川~"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飘进他的耳朵。
陈小川浑身一僵。那声音很轻,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是就在他耳边。不是陈明的声音,也不是其他孩子的声音,那是一种他从未听过的、带着奇异回响的声音。
"谁?"他小声问道,声音有些发抖。
没有回答。只有树叶继续沙沙作响。
陈小川松了口气,心想一定是自己太紧张产生了幻觉。他调整了一下姿势,准备继续躲着。就在这时,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的后颈。
冰凉。
像是冬天里的一块冰。
陈小川猛地回头,却什么也没看到。树根凹陷处的阴影似乎更深了,黑得像是能吸收所有光线。他咽了口唾沫,心跳如鼓。
"别、别吓我..."他小声说,声音几乎微不可闻。
突然,一只苍白的手从阴影中伸了出来。
那只手瘦得皮包骨头,指甲又长又黑,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。它慢慢地、一寸一寸地向陈小川靠近。
陈小川想尖叫,想逃跑,但他的身体像是被冻住了,一动也不能动。那只手终于碰到了他的脸颊,冰冷刺骨,像是死人的手。
"啊——!"
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划破了夜空。晒谷场上的孩子们全都听到了,那声音充满了无法形容的恐惧。
"是小川!"陈明第一个反应过来,朝树林方向冲去。其他孩子也纷纷从藏身之处跑出来,跟着陈明奔向树林。
当他们找到陈小川时,他已经倒在那棵大槐树下,不省人事。他的脸色惨白,嘴唇发紫,额头上布满了冷汗。最可怕的是,他的脖子上有一个清晰的黑色手印,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掐过。
"快!快把他抬回去!"陈明颤抖着指挥道,几个大点的孩子七手八脚地抬起陈小川,朝村里跑去。
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村口时,天已经完全黑了。村里零星亮着几盏昏黄的灯,像是黑暗中警惕的眼睛。迎面碰上了正在找孩子的陈小川的父亲陈大山。
"小川!"陈大山看到儿子不省人事的样子,脸色瞬间变得煞白,"怎么回事?他怎么了?"
"叔、叔叔,"陈明结结巴巴地说,"我们在玩躲猫猫,小川他突然尖叫一声,等我们找到他时,他已经这样了..."
陈大山一把抱过儿子,摸了摸他的额头,冰凉得像块石头。"快去找陈三爷!"他对旁边的村民喊道,然后抱着儿子快步往家走。
陈三爷是村里的长者,已经八十多岁了,据说懂得一些驱邪的法子。在青山村这样的偏远山村,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,人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医生,而是这些懂得"门道"的老人。
当陈三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来到陈大山家时,屋里已经挤满了闻讯赶来的村民。陈小川被放在堂屋的竹床上,脸色比刚才更加难看,那个黑色的手印也变得更加明显,甚至能看到五个手指的轮廓。
陈三爷凑近看了看,浑浊的老眼突然睁大了。他后退一步,手中的拐杖重重地敲在地上:"造孽啊!谁让你们七月半晚上还在外面玩的!"
屋里的气氛瞬间凝固了。陈明和几个参与游戏的孩子缩在角落,不敢抬头。
"三爷,小川他..."陈大山的声音颤抖着。
"鬼掐青,"陈三爷沉声道,指着陈小川脖子上的黑印,"这是被阴间的东西碰过的标记。"
屋里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。几个妇女已经开始低声念诵佛号。
"那、那怎么办?"陈小川的母亲王秀英哭了起来,"三爷,您可得救救我家小川啊!"
陈三爷叹了口气,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,里面包着一些干枯的草药和一张黄纸符。"先把这个符烧了,灰烬泡水给他灌下去。再去准备一只红公鸡、一碗糯米、三炷香,要快!"
村民们立刻行动起来。有人去抓鸡,有人去拿糯米,有人去找香。陈大山则按照陈三爷的指示,把符纸烧成灰,混在水里,掰开儿子的嘴灌了下去。
陈小川没有任何反应,但他的呼吸似乎更加微弱了。更可怕的是,那些黑色的脉络开始从他脖子上的手印处向四周蔓延,像是树根一样爬满了他的半边脸和肩膀。
"三爷,这..."王秀英看到这一幕,几乎要晕过去。
陈三爷的脸色更加凝重了:"这不是一般的游魂野鬼...这是有怨气的厉鬼。"他转向缩在角落的陈明等人,"你们今晚在哪玩的?具体发生了什么?"
陈明战战兢兢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,包括他们如何不信邪,如何在七月半的晚上玩躲猫猫,以及听到陈小川尖叫后找到他时的情景。
"晒谷场东边的小树林..."陈三爷喃喃自语,眼神变得飘忽,似乎想起了什么久远的往事,"那棵大槐树..."
"三爷,您知道什么吗?"陈大山急切地问。
陈三爷摇摇头:"先救人要紧。等东西都准备好了,我要做个法事,看能不能把小川的魂叫回来。"
很快,村民们准备好了陈三爷要的东西。红公鸡被绑着脚放在一旁,不停地扑腾;一碗雪白的糯米摆在陈小川床头;三炷香已经点燃,青烟袅袅上升,在屋内弥漫开一种奇异的香气。
陈三爷让所有人都退到屋外,只留下陈大山和王秀英帮忙。他先是用手指蘸了糯米,在陈小川周围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,然后开始念念有词,声音忽高忽低,像是在和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对话。
屋外,村民们紧张地等待着。夜色深沉,没有月亮,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挂在天上。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阴冷的风,让所有人都打了个寒颤。
"你们说,真的...有那种东西吗?"一个年轻媳妇小声问道。
"嘘!别乱说!"她婆婆立刻制止,"七月半的晚上,什么话都不能乱说!"
陈明和其他几个孩子蹲在墙角,脸色苍白。他们现在才真正感到害怕,尤其是看到陈小川身上那些可怕的黑色脉络后。
"都怪我,"陈明自责地说,"要不是我提议玩那个游戏..."
"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,"柱子打断他,"希望三爷能把小川救回来..."
就在这时,屋内突然传出一声尖锐的鸡叫,接着是一阵扑腾声,然后归于寂静。片刻后,陈三爷疲惫的声音传来:"可以进来了。"
村民们涌进屋内,只见那只红公鸡已经死了,脖子被扭断,鲜血被收集在一个碗里。陈小川身上的黑色脉络似乎褪去了一些,但他的脸色依然惨白,没有苏醒的迹象。
"三爷,小川他..."王秀英急切地问。
陈三爷擦了擦额头的汗:"暂时稳住了,但还没完全好。那东西...不肯轻易放人。"
"到底是什么东西?"陈大山红着眼睛问。
陈三爷沉默了一会儿,终于开口:"三十年前,村里也发生过类似的事..."
他的话让屋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"也是七月半,也是几个不懂事的孩子晚上出去玩..."陈三爷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"当时死了七个孩子,都是像小川这样,身上出现黑印,然后..."
他没有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。几个妇女已经开始啜泣。
"三爷,求您救救小川!"王秀英跪了下来,"我就这么一个儿子啊!"
陈三爷扶起她:"我会尽力。但今晚只是暂时稳住了,明天得送小川去县城医院。这种'鬼掐青',光靠我们的法子可能不够,得医、法并用。"
"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?"陈大山问。
"轮流守夜,不能让他一个人待着。香不能断,鸡血涂在他额头和心口。"陈三爷指示道,"明天一早就送医院。记住,无论听到什么声音,夜里绝对不能出门!"
村民们纷纷点头。几个壮年男子自告奋勇留下来守夜,其他人则被劝回家。临走前,陈三爷特别叮嘱那几个参与游戏的孩子:"你们几个,回家后让家里人在门口撒一圈盐,今晚无论谁叫门都不要开,明白吗?"
孩子们惊恐地点头,跟着各自的家长匆匆离去。
夜色更深了。陈大山家点起了长明灯,几个男人轮流守着昏迷不醒的陈小川。屋外,不知是风声还是别的什么,偶尔会传来奇怪的呜咽声,像是有人在哭,又像是某种动物在哀嚎。
凌晨三点,最黑暗的时刻。守夜的人突然发现陈小川的手指动了一下。
"大山!快来看!小川好像要醒了!"
陈大山和王秀英立刻冲到床前。果然,陈小川的眼皮在轻微颤动,嘴唇也在蠕动,似乎想说什么。
"小川?儿子?能听到爸爸说话吗?"陈大山轻声呼唤。
陈小川的眼睛突然睁开了。但那不是正常的眼神——他的眼白变成了可怕的黑色,瞳孔却呈现出一种不自然的灰白色。
"七月半...鬼敲门..."一个不属于陈小川的声音从他嘴里发出,低沉而沙哑,"他们都回来了...所有死去的...都会回来..."
守夜的人们惊恐地后退。陈大山强忍着恐惧,握住儿子的手:"你是谁?放开我儿子!"
陈小川——或者说那个占据了他身体的东西——缓缓转过头,用那双可怕的眼睛盯着陈大山:"三十年的债...该还了..."
说完这句话,陈小川的身体猛地抽搐起来,然后再次陷入昏迷。但这一次,他脖子上的黑色手印变得更加清晰,而那些黑色脉络再次开始蔓延,这次速度更快,转眼间就覆盖了他大半的身体。
"快去请三爷!"陈大山对守在门口的人喊道,"快!"
当陈三爷再次赶来时,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。他看了看陈小川的情况,脸色变得极为难看。
"来不及等天亮了,"他果断地说,"现在就送县城医院!同时派人去青云观请张道长,就说...就说三十年前的'那件事'又发生了。"
几个壮年男子立刻行动起来,用竹床做成简易担架,抬着陈小川往县城方向赶。陈大山和王秀英紧随其后,而陈三爷则站在原地,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,眼中满是忧虑。
"三爷,"一个村民小心翼翼地问,"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?"
陈三爷长长地叹了口气:"一场本可以避免的悲剧...而现在,它可能要再次上演了。"
远处的山峦在晨曦中显露出轮廓,像是一群沉默的巨人,见证着这个山村即将面临的风暴。
2 古老的仪式
黎明前的山路格外难走。四个壮年村民轮流抬着竹床,陈小川躺在上面,身上盖着厚厚的棉被,却仍然不停地发抖。那些黑色的脉络如同活物一般,在他裸露的皮肤下蠕动、蔓延,现在已经覆盖了他大半张脸和两条手臂。
陈大山举着火把走在前面,火光在崎岖的山路上投下摇曳不定的影子。王秀英紧跟在丈夫身旁,时不时伸手摸摸儿子的额头,然后又被那异常的低温吓得缩回手。
"再快点!"陈大山回头催促道,声音沙哑,"小川撑不了多久了!"
抬担架的村民们已经汗流浃背,但没人抱怨。他们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——这不仅关乎一个孩子的性命,更可能关系到整个村子的安危。七月半撞邪,在青山村的历史上从来都不是小事。
"大山哥,前面就是岔路了,往左是去县城,往右是去青云观。"一个村民喘着气说,"咱们分头行动吧?按三爷说的,一部分人送小川去医院,另一部分去请张道长。"
陈大山点点头:"好,我和秀英带小川去医院。你们几个脚程快的,去青云观,务必把张道长请来!"
两队人在岔路口分开。陈大山看着那几个奔向青云观的村民身影消失在晨雾中,心中默默祈祷他们能快点回来。然后他转身,跟着抬担架的村民继续向县城方向赶去。
县城医院比陈大山想象中还要忙碌。大清早的急诊室已经挤满了人,他们抬着昏迷不醒的陈小川挤进去时,引来不少好奇的目光。
"医生!救救我儿子!"王秀英一进门就哭喊起来。
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医生走过来,只看了一眼陈小川就皱起眉头:"这是什么情况?"
"不知道,昨晚突然就这样了..."陈大山简单解释了事情的经过,当然省略了关于"鬼掐青"和灵异现象的部分。
医生掀开被子,看到陈小川身上那些诡异的黑色脉络时,明显愣了一下:"这...我需要叫其他医生来看看。"
很快,三名医生围在陈小川床边,低声讨论着。他们量体温、测脉搏、翻眼皮,脸上的困惑越来越深。
"体温只有34度,脉搏微弱但平稳,瞳孔对光有反应但无法唤醒..."主治医生记录着,"从未见过这样的病例。"
"会不会是某种神经系统疾病?或者中毒?"年轻一点的医生猜测道。
"先做全面检查吧,抽血、CT、脑电图都安排上。"主治医生决定道,然后转向陈大山,"我们需要家属签字,有些检查有风险。"
陈大山机械地签着各种表格,心里明白这些现代医学手段很可能查不出儿子的问题所在。但他必须尝试所有可能的方法,哪怕只是万分之一的机会。
检查持续了整个上午。陈小川被推来推去,各种仪器在他身上扫描、探测,护士抽了好几管血。但所有结果都显示——除了体温过低和昏迷,他的身体指标基本正常。
"这太奇怪了..."主治医生盯着CT片子摇头,"从医学角度讲,他应该是个健康的孩子,除了..."
"除了什么?"王秀英急切地问。
医生指了指片子上脑部某个区域:"这里有个微小的阴影,但太小了,无法确定是什么。可能需要更精密的检查,但我们医院设备有限..."
陈大山和王秀英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绝望。就在这时,陈小川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监测仪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。
"快!镇静剂!"医生大喊,护士们迅速行动起来。
但更可怕的是,陈小川身上的黑色脉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,转眼间就覆盖了他整个上半身,那些黑色的线条在皮肤下蠕动,像是无数细小的虫子在爬行。
"天啊!这是什么?"一个年轻护士吓得后退两步。
主治医生也惊呆了,他行医二十年从未见过这种情况:"这...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医学病症..."
陈大山知道不能再等了。他一把抱起儿子:"我们走!"
"可是先生,你儿子需要治疗..."医生试图阻拦。
"你们的治疗没用!"陈大山几乎是吼出来的,然后压低声音对妻子说,"回村等张道长,只有他能救小川了。"
当他们匆匆离开医院时,主治医生还站在原地,困惑地摇着头。这个病例将永远留在他的记忆中,成为他职业生涯中最大的谜团。
回村的山路上,陈小川的状况更加糟糕。那些黑色脉络开始渗出一种暗红色的液体,像是血又比血更粘稠,带着一种奇怪的腥臭味。他的呼吸变得极其微弱,隔很久才有一丝气息。
"大山...小川他..."王秀英已经哭干了眼泪,声音嘶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来。
"坚持住,儿子,坚持住..."陈大山不停地对昏迷的儿子说话,尽管他知道对方可能听不见,"张道长马上就来了,他一定能救你..."
当他们筋疲力尽地回到村里时,太阳已经西斜。村里异常安静,几乎看不到人影,家家户户都紧闭着门窗,像是躲避什么灾祸。
陈三爷拄着拐杖站在村口等他们,看到陈小川的情况后,老人家的脸色更加凝重:"医院怎么说?"
"查不出原因。"陈大山简短地回答,"张道长来了吗?"
"还没。"陈三爷摇摇头,"但快了。先把小川抬到祠堂去,那里宽敞,等张道长来了好做法事。"
青山村的祠堂位于村子中央,是一座古老的砖木结构建筑,平时用于祭祖和重要集会。此刻,祠堂大门敞开,里面已经点起了几十支蜡烛,照亮了整个厅堂。几个村民在里面忙碌着,摆放供桌、悬挂符咒。
陈小川被安置在祠堂中央的草席上。陈三爷指挥村民在他周围撒上一圈盐,又在四个角落点上特制的香。
"这是暂时的防护,"陈三爷解释道,"能阻止那东西继续侵蚀小川的身体。但要彻底驱除,还得等张道长来。"
"三爷,"陈大山终于忍不住问道,"三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?为什么那东西会盯上小川?"
陈三爷沉默良久,终于叹了口气:"三十年前,也是七月半,七个孩子不听劝告,晚上跑去晒谷场玩捉迷藏..."
老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,仿佛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回忆。
"第二天,人们发现他们全都死在了那棵大槐树下,每个人脖子上都有黑色的手印,就像小川现在这样。当时村里请了青云观的老道长来做法事,他说那些孩子是被'冤魂索命'..."
"冤魂?什么冤魂?"王秀英颤抖着问。
陈三爷的眼神变得飘忽:"那是更早以前的事了...解放前,村里闹饥荒,有人...做了不该做的事..."他欲言又止,"具体等张道长来了再说吧,他知道得更清楚。"
就在这时,祠堂外传来一阵骚动。几个村民跑进来喊道:"张道长来了!张道长来了!"
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。陈大山三步并作两步跑到门口,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道袍、头戴混元巾的中年道士正大步走来。他面容清瘦,双目炯炯有神,身后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,走起路来叮当作响。
"张道长!"陈大山几乎是扑了过去,"救救我儿子!"
张道长伸手扶住他,声音沉稳有力:"莫急,先让我看看孩子。"
祠堂内,众人自动让开一条路。张道长走到陈小川身边,蹲下身仔细检查。当他看到那些黑色脉络和脖子上的手印时,眉头紧紧皱起。
"果然是'鬼掐青'..."他低声道,然后抬头环视众人,"这孩子昨晚去了哪里?碰了什么?"
陈明和其他几个参与游戏的孩子被推到前面。在张道长锐利的目光下,陈明结结巴巴地把昨晚的事情又说了一遍。
"晒谷场东边的大槐树..."张道长若有所思,然后突然问道,"你们玩捉迷藏时,有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?比如...数数?念什么口诀?"
陈明愣了一下,然后点点头:"有...我当鬼,数到一百才开始找人..."
"怎么数的?"张道长追问,"是正常数,还是...有节奏地数?"
"就...一边拍手一边数,像这样。"陈明示范了几下,手掌有规律地拍打着大腿。
张道长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:"坏了!你们无意中启动了'招魂术'!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数数,而是一种古老的招魂仪式!"
祠堂内一片哗然。陈三爷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:"果然如此!三十年前那些孩子也是这样!"
张道长迅速从布袋中取出各种法器:铜铃、符纸、桃木剑、一包朱砂..."所有人听着,现在情况比想象的更严重。那棵大槐树下埋着不干净的东西,而这些孩子的游戏无意中把它们唤醒了。"
他转向陈三爷:"三爷,准备黑狗血、公鸡血、糯米和童子尿,越多越好。再找七个属龙的壮年男子,要阳气重的。"
陈三爷立刻安排村民去准备。张道长则开始在地上画一个复杂的符阵,用朱砂掺着某种液体,画出的线条在烛光下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"张道长,"陈大山忍不住问,"小川能救回来吗?"
张道长手中的动作不停:"我会尽力。但你要明白,这不是普通的病或伤,而是魂魄被阴物所拘。最坏的情况...我们可能只能保住他的身体,而他的魂..."
王秀英听到这里,再也支撑不住,晕了过去。几个妇女赶紧把她扶到一旁。
很快,所需的物品都准备齐全了。张道长让七个属龙的村民站在符阵的七个方位,每人手持一碗混合了黑狗血和公鸡血的液体。他自己则站在阵眼位置,手持桃木剑,剑尖挑着一张黄符。
"所有人退后!"他高声喝道,"无论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绝对不要进入符阵!"
祠堂内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。蜡烛的火焰突然蹿高,然后又诡异地缩小,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制着。室内的温度急剧下降,几个村民已经开始呼出白气。
张道长开始念咒,声音忽高忽低,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。他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复杂的轨迹,黄符无火自燃,化为灰烬落在陈小川额头上。
"天清地灵,阴鬼现形!"张道长突然大喝一声,桃木剑直指陈小川,"急急如律令!"
刹那间,祠堂内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,陷入一片黑暗。紧接着,一阵刺骨的阴风呼啸而过,风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哭泣声和笑声,让人毛骨悚然。
"点灯!快!"陈三爷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。
火把和蜡烛重新被点燃,光线渐渐恢复。人们惊恐地发现,陈小川的身体竟然悬浮在离地一尺的空中,那些黑色脉络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,像是无数条细小的蛇。更可怕的是,他的脸正在发生变化——五官扭曲、拉伸,时而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,一个陌生的、充满怨恨的成年男性的面孔!
"大胆孽障!"张道长怒喝一声,桃木剑直指那张变幻的脸,"还不速速退去!"
那张脸发出一种非人的尖啸,祠堂的窗户全部被震得哗啦作响。七个属龙的村民按照张道长先前的指示,同时将碗中的血水泼向陈小川周围的地面。
血水接触到符阵的瞬间,竟然像被煮沸一般开始冒泡,发出"嗤嗤"的声响。陈小川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,悬浮在半空中扭曲成不可思议的角度。
"再来!"张道长命令道,"泼他!"
七个村民再次行动,这次直接将血水泼向陈小川的身体。血水接触到他的皮肤,那些黑色脉络立刻像被灼烧一般收缩、退却。陈小川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,然后重重摔回草席上,一动不动。
张道长迅速上前,将一张符纸贴在陈小川额头上,然后连续在他身上七个穴位点下朱砂。
"暂时压制住了..."他喘着气说,额头上布满汗珠,"但还没结束。"
果然,陈小川虽然不再悬浮,但他身上的黑色脉络仍在缓慢蠕动,只是范围缩小了许多。更奇怪的是,祠堂的地面上,那些泼洒的血水正在形成一个个奇怪的图案,像是某种文字或符号。
张道长盯着那些图案,脸色越来越难看:"它在说话..."
"说什么?"陈三爷紧张地问。
"血债...血偿..."张道长低声翻译道,"它说...三十年了...它们要回来...所有欠债的...都逃不掉..."
祠堂内一片死寂。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。
"张道长,"陈大山颤抖着问,"'它们'是谁?我们欠了什么债?"
张道长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从布袋中取出七枚铜钱,在陈小川周围摆成一个圆圈。然后他转向陈三爷:"三爷,是时候告诉他们真相了。三十年前那七个孩子的死,不是意外,而是...报复。"
陈三爷的双手颤抖起来,老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:"那是我们村的罪孽...解放前那场大饥荒..."
就在这时,祠堂的大门突然被一阵狂风吹开,外面的黑暗中传来此起彼伏的、像是许多人同时低语的声音。那声音越来越近,越来越清晰...
"它们来了..."张道长握紧桃木剑,声音凝重,"所有人聚在一起!别分散!"
祠堂外,青山村的夜色中,某种沉寂了三十年的恐怖,正在苏醒...
3 血债血偿
祠堂的大门被无形的力量猛地撞开,阴冷的风裹挟着腐朽的气息席卷而入。烛火剧烈摇曳,在墙壁上投下扭曲跳动的影子。外面的黑暗中,那诡异的低语声越来越近,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人正从四面八方包围祠堂。
"关门!快关门!"张道长厉声喝道。
几个壮年村民扑向大门,用尽全力将其关闭。陈大山抓起一根粗木棍横在门闩上,其他人则搬来长凳和供桌抵住大门。即便如此,门板仍然在某种无形的力量撞击下不断震颤,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。
"所有人聚到中间来!"张道长指挥道,手中的桃木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金光,"不要靠近墙壁和门窗!"
村民们挤成一团,妇女和孩子们被护在中间,男人们手持火把、铁锹等简陋武器围在外圈。陈大山守在昏迷不醒的陈小川身旁,一只手紧握着儿子冰冷的手掌。
"张道长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"一个村民颤抖着问道,"外面...外面是什么东西?"
张道长没有立即回答,而是从布袋中取出一把铜钱,迅速在祠堂四角各埋下一枚。说来也怪,铜钱埋下后,大门受到的冲击似乎减弱了一些。
"三十年的怨气..."张道长终于开口,声音低沉,"它们被那棵大槐树束缚了太久,现在终于找到了突破口。"
"它们?"陈大山追问,"它们是谁?"
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陈三爷。老人靠在供桌旁,脸色灰败,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岁。他颤抖的手摩挲着拐杖顶端的铜雕,久久不语。
"三爷,"张道长走到老人身边,语气缓和但坚定,"是时候了。瞒了三十年,该让大家知道真相了。否则今晚我们谁都活不成。"
祠堂内一片死寂,只有外面偶尔传来的诡异风声和低语。陈三爷深深叹了口气,终于点了点头。
"那是...1959年冬天..."老人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,"三年自然灾害最严重的时候..."
陈三爷的目光变得遥远,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那个可怕的年代。
"全国都在闹饥荒,我们青山村更是雪上加霜。那年秋天收成本就不好,又赶上公社强征过头粮...到了冬天,村里已经断粮两个月了。"
几个年长的村民低下头,显然也记得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。
"开始是吃树皮、啃草根...后来连观音土都挖光了。每天都有饿死的人...尸体堆在村西头,连埋的力气都没有..."
陈三爷的声音哽咽了一下,浑浊的老眼中泛起泪光。
"然后...有一天,村里来了个外乡人。是个走江湖的郎中,饿得只剩皮包骨。他说知道一种...一种能活命的法子..."
老人的手剧烈颤抖起来,几乎握不住拐杖。
"那天晚上,村里几个主事的在祠堂开会...郎中告诉我们...告诉我们..."
他说不下去了,布满皱纹的脸上老泪纵横。
张道长接过话头,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:"他教你们易子而食,是不是?"
祠堂内瞬间炸开了锅。妇女们发出惊恐的抽气声,几个年轻人一脸茫然,而上了年纪的村民则面色惨白,有的甚至开始干呕。
"不...不是孩子!"陈三爷突然激动起来,"我们没那么丧心病狂!是...是已经死去的..."
张道长冷笑一声:"有什么区别?吃了死人肉,就是破了禁忌。阴司最恨这种亵渎尸体的行为,怨气冲天啊!"
陈大山猛地站起来:"三爷...你是说,我们村...真的..."
陈三爷痛苦地闭上眼睛:"那年冬天...我们村活下来的...都...都..."
他没有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了。祠堂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和压抑的啜泣。
"那后来呢?"一个年轻村民颤抖着问,"那个郎中...他是谁?"
张道长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:"那不是普通的郎中。我师父——当年的青云观主事后调查过,那很可能是一个'养鬼人',专门收集乱世中的怨气修炼邪术。"
"养鬼人?"王秀英紧紧抱住昏迷的儿子,"那他为什么要害我们村?"
"因为饥饿和绝望产生的怨气最纯净,也最强大。"张道长解释道,"他教你们那种方法,就是为了制造更多的怨灵。"
陈三爷点点头,继续讲述:"春天来了,饥荒缓解了...但怪事也开始发生。先是参与过...那些事的村民一个个离奇死亡,有的上吊,有的投井,死状极其恐怖..."
"然后就是三十年前的七月半,"张道长接过话头,"七个孩子在鬼节晚上去大槐树下玩耍,结果全部惨死,脖子上都有黑色手印。"
"我师父当年来做过法事,"张道长继续道,"发现那棵大槐树下埋着东西——就是当年那个郎中的法器。他用那棵树作为媒介,将所有怨灵束缚在那里,形成一个'怨气巢穴'。"
"那为什么不彻底解决?"陈大山质问。
"因为做不到。"张道长坦然道,"怨气太重了,我师父只能暂时封印。他预言三十年后怨气会再次爆发,到时候..."
他的话被一声巨响打断。祠堂的大门突然被撞开一道缝隙,一只苍白的手从缝隙中伸了进来。那只手瘦得皮包骨头,指甲又长又黑,和陈小川在树林里看到的一模一样!
"泼血!"张道长大喝一声。
几个村民立刻将准备好的黑狗血泼向大门。那只手接触到血水,立刻像被灼烧一般冒出白烟,迅速缩了回去。大门再次紧闭,但撞击的力量更大了。
"它们要进来了!"一个妇女尖叫起来。
张道长迅速从布袋中取出一卷红线,让村民们手拉手围成圈,将红线缠绕在每个人手腕上。
"记住,无论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绝对不要松开手!"他厉声警告,"这是保命线,断了就完了!"
就在这时,躺在祠堂中央的陈小川突然睁开了眼睛。但他的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黑色,没有眼白,没有瞳孔,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。他的嘴缓缓张开,发出一个不属于他的、沙哑苍老的声音:
"血债...血偿...三十年了...你们一个都跑不掉..."
王秀英想要扑向儿子,被陈大山死死拉住。"别过去!那不是小川!"他吼道。
张道长手持桃木剑大步上前,剑尖直指陈小川的眉心:"孽障!报上名来!"
陈小川——或者说那个占据他身体的东西——缓缓转头,黑洞般的眼睛盯着张道长:"青云观的小道士...你不认得我了?当年你师父把我封在那棵树下...可惜他法力不够,杀不死我..."
张道长脸色骤变:"你是...那个养鬼人?"
"养鬼人?哈哈哈..."那个声音发出刺耳的笑声,"我只是个收集者...真正的鬼,在你们心里...看看这些人,为了活命什么都做得出来..."
它的目光扫过祠堂内的每一个村民,凡是被它看到的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。
"不过别担心..."那声音突然变得柔和,却更加瘆人,"我不会一下子杀死你们...那太便宜你们了...我要让你们尝尝当年那些人的痛苦...饥饿...绝望...看着自己的孩子..."
陈小川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黑色脉络在他皮肤下疯狂蠕动,像无数条细小的蛇在爬行。他的嘴巴大张着,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。
"滚出去!"张道长怒喝一声,桃木剑狠狠拍在陈小川额头的符纸上。
符纸瞬间燃起蓝色火焰,陈小川的身体弓起来,然后重重落回草席上。那些黑色脉络迅速退去,缩回脖子上的手印处。他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,只是仍然紧闭着,像是陷入了深度昏迷。
祠堂内暂时恢复了平静,但大门外的撞击声和低语声仍在继续,甚至有愈演愈烈的趋势。
"张道长,现在怎么办?"陈大山急切地问,"小川他..."
"暂时压制住了,但那个养鬼人的灵识已经部分附在了他身上。"张道长擦了擦额头的汗水,"我们必须尽快解决根源问题——那棵大槐树下的怨气巢穴。"
"怎么解决?"陈三爷问,"三十年前你师父都..."
"我师父留下了方法。"张道长从布袋中取出一个油布包,小心地打开,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符纸和七枚生锈的铜钉,"这是'七星镇魂钉',配合特殊的法阵,可以永久封印那个巢穴。"
"那还等什么?我们现在就去!"几个年轻村民自告奋勇。
张道长摇摇头:"没那么简单。首先,必须在子时——阴阳交替的时刻进行。其次,需要七个纯净之人持钉,而且..."
他犹豫了一下,才继续道:"而且封印过程中,施法者会直接面对所有怨灵的攻击。三十年前我师父虽然成功了,但也因此元气大伤,三年后就..."
祠堂内一片沉默。所有人都明白了其中的危险。
"我去。"陈大山突然说,"为了小川,为了全村,我愿意冒险。"
"我也去!"陈明站出来,尽管他的腿还在发抖,"事情因我们而起,我应该负责。"
很快,七个年轻男子站了出来。张道长逐一检查他们的生辰八字,最后选了七个符合条件的,其中包括陈大山和陈明。
"其他人留在祠堂,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去。"张道长严肃地叮嘱,"陈三爷,你负责维持祠堂内的防护。记住,红线绝对不能断!"
张道长开始准备法器:桃木剑、铜铃、符纸、朱砂、黑狗血...他将七枚镇魂钉分别用符纸包好,交给七个选中的村民。
"这些钉子必须同时钉入树周围的七个方位,我会在树下主持法阵。一旦我开始念咒,无论看到什么、听到什么,都不要停,直到钉子完全钉入地下!"
七个村民紧张地点头,将镇魂钉小心收好。
子时将近,外面的风声和低语声突然停止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寂静,比先前的喧嚣更加令人不安。
"时候到了。"张道长深吸一口气,"开门。"
抵住大门的重物被移开,大门缓缓打开。外面一片漆黑,连星光都没有,仿佛整个村子被包裹在一块黑布中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血腥的气息,让人作呕。
张道长手持桃木剑走在最前面,七个村民紧随其后,每人手持一支火把。火光在浓重的黑暗中只能照亮脚下的一小片区域,更远处依然是一片混沌。
他们沿着村道向晒谷场方向走去。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窥视他们,偶尔会有苍白的手影从视线边缘闪过,但当他们转头去看时,又什么都没有。
"别看两边,专注前方。"张道长低声警告,"它们想分散我们的注意力。"
越接近晒谷场,空气越冷。陈大山呼出的白气在火把光线下清晰可见。他的手掌心全是汗,紧握着的镇魂钉仿佛有千斤重。
终于,他们看到了那棵大槐树。在黑暗中,它庞大的轮廓如同一只蹲伏的巨兽,等待着猎物自投罗网。树下的阴影浓得化不开,仿佛通向另一个世界的入口。
"按计划站位。"张道长指挥七人分别站在树周围的七个方位,自己则站在树下,从布袋中取出最后一件法器——一个古朴的铜镜。
"记住,"他最后一次叮嘱,"无论发生什么,不要停止钉钉子的动作。直到我喊'封'字,才能停手。"
七人点头表示明白。张道长深吸一口气,铜镜高举过头,开始念诵咒语。
起初什么也没发生。然后,陈大山感到手中的镇魂钉突然变得滚烫,几乎拿不住。他咬紧牙关,将钉子对准地面,开始用力往下钉。
第一锤落下,整个地面似乎震动了一下。大槐树的枝叶无风自动,发出沙沙的响声,像是无数人在窃窃私语。
第二锤落下,周围的温度骤降。陈大山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气变成了诡异的蓝色。他的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,不是因为寒冷,而是因为那种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的感觉。
第三锤落下,地面开始渗出暗红色的液体,像是稀释的血。与此同时,陈大山耳边响起了哭声——孩子的哭声,凄厉而绝望,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。
"继续!别停!"张道长的声音穿透了那些哭声,"不要听!不要看!专注你们手中的钉子!"
陈大山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,继续一锤一锤地往下钉。但每钉一下,那些哭声就更大一些,现在他还能听到其中夹杂着说话声:
"爸爸...我好饿..."
"为什么要吃我..."
"妈妈...疼..."
陈大山的手开始发抖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那些声音太真实了,仿佛真的有无数饥饿的孩子围着他哭诉。他瞥了一眼其他六人,看到他们也都面色惨白,有的甚至泪流满面,但仍在机械地钉着钉子。
"别看他们!"张道长厉声喝道,"那是幻觉!专注你们自己的任务!"
陈大山低下头,却发现地面渗出的不再是血水,而是一只只苍白的小手,正从地下伸出来,试图抓住他的脚踝。他吓得差点跳起来,但想起张道长的警告,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动,继续钉钉子。
钉子已经钉入一半,但阻力越来越大,仿佛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拼命抵抗。陈大山的虎口被震裂了,鲜血顺着锤柄流下,但他感觉不到疼痛,只有刺骨的寒冷和越来越强的恐惧。
突然,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陈明那个方向传来。陈大山忍不住转头看去,只见陈明跪在地上,双手抱头,而他的镇魂钉已经被什么东西拔出了一半!
"陈明!坚持住!"陈大山喊道,但声音似乎传不过去。他看到陈明周围的地面隆起,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。
张道长也注意到了异常。他大喝一声,铜镜对准陈明的方向,一道金光射出。地面下的东西似乎被灼伤了,暂时退缩。陈明趁机抓起锤子,继续钉钉子,但他的动作已经变得机械而迟缓,眼神涣散。
陈大山自己的钉子已经钉入四分之三,但此时他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。他低头一看,差点惊叫出声——一个半透明的小孩正从地下钻出来,双手抱着他的腿!那孩子瘦得皮包骨头,眼睛大得不成比例,正直勾勾地盯着他!
"叔叔...我饿..."孩子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,"给我吃的好吗..."
陈大山的手僵住了,锤子悬在半空。那孩子的脸突然变得扭曲,嘴巴咧开到不可思议的程度:"把你的肉给我吃!就像你们当年吃我们一样!"
恐惧如潮水般淹没了他。陈大山想要逃跑,但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张道长的声音如惊雷般炸响:
"天清地灵,万鬼伏藏!急急如律令!"
铜镜爆发出刺目的金光,照亮了整个晒谷场。在那一瞬间,陈大山看到了令他魂飞魄散的一幕——大槐树周围的空地上,密密麻麻站满了半透明的孩子,每一个都瘦骨嶙峋,眼中燃烧着仇恨的火焰!
金光闪过,那些恐怖的幻象暂时消失了。陈大山趁机用尽全力,将钉子完全钉入地下。其他六人也陆续完成了任务。
"七星归位,怨气封存!"张道长高喊,"封!"
七枚镇魂钉同时发出刺眼的红光,这些光线在空中交织,形成一个复杂的网状结构,将整个大槐树笼罩其中。树下的阴影剧烈翻腾,像是活物般挣扎着,但无法突破光网的束缚。
"成功了..."张道长长舒一口气,脸色苍白如纸,显然消耗极大,"快回祠堂!"
八人转身就跑,背后传来大槐树枝叶疯狂摇动的声音和无数怨灵的尖啸,但那些声音似乎被什么力量束缚住了,无法追上他们。
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回祠堂时,发现里面的村民全都面色惊恐地挤在一起。祠堂中央,陈小川已经醒了,正被王秀英紧紧抱在怀里。但令陈大山心惊的是,儿子脖子上的黑色手印依然存在,只是颜色变淡了一些。
"张道长!"王秀英哭喊道,"小川醒了,但他...他不认得我了!"
张道长快步上前检查陈小川的状况。男孩目光呆滞,口中不断重复着几个破碎的词:"来了...都来了...在地下...它们要出来了..."
张道长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:"不妙...我们封印了树下的怨气巢穴,但那个养鬼人的灵识已经转移到了小川体内...而且..."
他话未说完,祠堂的地面突然震动起来,远处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,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。
一个村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:"不好了!大槐树...大槐树倒了!树根下面...下面有个大洞!"
张道长面色惨白:"果然...我们晚了一步。那个养鬼人...他故意让我们封印树下的巢穴,就是为了释放更可怕的东西..."
"什么东西?"陈大山颤抖着问。
张道长看着陈小川空洞的眼睛,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:
"尸王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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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 尸王苏醒
那声从晒谷场方向传来的闷响如同一声丧钟,震得祠堂内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颤抖。紧接着,地面开始轻微但持续地震动,供桌上的烛台摇晃着倒下,烛火熄灭,祠堂内陷入半明半暗。
"地...地震了?"一个村民结结巴巴地问。
张道长面色铁青:"不是地震。是尸王苏醒了。"
这个词像一块冰滑入每个人的衣领,激起一阵战栗。祠堂内瞬间安静得可怕,只有陈小川断续的呓语在回荡:"来了...它来了...好饿..."
陈大山一把抓住张道长的手臂:"什么尸王?你不是说已经封印了怨气巢穴吗?"
"我们封印的是那些孩子的怨灵,"张道长声音低沉,"但树下还有更可怕的东西——那个养鬼人用特殊方法炼制的尸王。他故意让我们以为封印了怨气巢穴就解决问题,实际上是为了让我们帮他解开最后的束缚!"
陈大山松开手,后退一步,脸上血色尽褪:"你是说...我们被利用了?"
张道长沉重地点头:"尸王需要活人气息才能完全苏醒。我们七个人在树下钉镇魂钉时,它吸食了我们的生气...现在,它自由了。"
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,远处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,不似人声,也不似任何已知动物的声音,而是一种混合了痛苦、饥饿和仇恨的可怕声响。祠堂的窗户被震得哗啦作响,几个孩子吓得哭了起来。
"张道长,现在怎么办?"陈三爷拄着拐杖走过来,老脸上刻满忧虑,"有什么办法能阻止那东西?"
张道长沉思片刻,目光落在神志不清的陈小川身上:"养鬼人的灵识已经附在了这孩子身上...这并非偶然。告诉我,"他突然转向陈大山,"你父亲,或者祖父,是不是参与了当年...那些事?"
陈大山像是被抽了一耳光,脸色变得异常难看:"我爷爷...他是当年的村支书..."
"果然如此。"张道长叹了口气,"养鬼人记仇,他会优先报复参与者的后代。小川被选中不是偶然,而是蓄意报复。"
王秀英将儿子搂得更紧,仿佛这样就能保护他免受伤害:"那我儿子会怎样?"
"暂时不会有事。"张道长安慰道,但眼神闪烁,显然没说出全部真相,"养鬼人需要他作为媒介,在完全复活尸王前不会伤害他。但我们时间不多了..."
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,这次更加强烈。祠堂的房梁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灰尘簌簌落下。远处,此起彼伏的狗吠声突然变成了凄厉的惨叫,然后戛然而止。
"所有人听着!"张道长提高声音,"尸王刚刚苏醒,还需要时间恢复全部力量。我们必须趁现在做好准备。首先,我需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养鬼人的信息——他当年除了教你们...那种方法,还做了什么?"
陈三爷和其他几个老人交换了一下眼神,最后由村里最年长的陈老太公开口:"那年冬天...他确实还做了些别的事..."
老人的声音颤抖得厉害,不得不停下来清清嗓子。
"他说...光那样还不够,要彻底破除饥荒的诅咒,需要...需要一个仪式。在村东头的老槐树下...埋了什么东西..."
"什么仪式?埋了什么?"张道长追问。
陈老太公摇摇头:"具体不清楚...只有当时几个村干部知道。但他们第二天就...都死了。上吊...全都在同一晚上吊了..."
张道长眉头紧锁:"然后呢?之后发生了什么不寻常的事吗?"
"就是那棵槐树..."陈老太公回忆道,"第二年春天,它长得特别快,特别茂盛...而树下那片地,寸草不生..."
张道长猛地拍了下大腿:"我明白了!那根本不是普通的槐树,而是养鬼人培育的'阴槐',专门用来滋养尸王的!树下埋的肯定是他精心挑选的尸体,经过特殊处理..."
他的话被外面突然响起的尖叫声打断。一个村民跌跌撞撞地冲进祠堂,脸色惨白如纸:"井...井水...变成血了!"
祠堂内一片哗然。几个胆大的村民跟着报信人出去查看,很快带回更可怕的消息——不仅是水井,村里所有的水源,包括蓄水池和小溪,都变成了黏稠的暗红色液体,散发着腐臭味。
"尸王苏醒,血水逆流..."张道长喃喃道,"古籍上记载的征兆..."
就在这时,一直呆滞的陈小川突然剧烈挣扎起来,力气大得惊人,王秀英几乎抱不住他。男孩的眼睛再次变成全黑,嘴巴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:
"太晚了...它已经醒了...你们都要死...都要成为它的食物!"
张道长迅速掏出一张符纸贴在陈小川额头,男孩立刻瘫软下去,但那双黑眼睛仍然大睁着,充满恶意地盯着所有人。
"我们必须立刻行动。"张道长语气坚决,"尸王刚刚苏醒,力量还不完整。如果能找到它的本体,或许还有机会重新封印。"
"怎么找?"陈大山问。
"通过他。"张道长指向陈小川,"养鬼人的灵识已经和他建立了联系,可以引导我们找到尸王。"
王秀英惊恐地抱紧儿子:"不行!我不能让小川去冒险!"
"没有选择。"张道长罕见地严厉起来,"要么我们主动出击,要么等尸王恢复全部力量后来屠杀全村。你选哪个?"
陈大山看着妻子痛苦的表情,又看看儿子空洞的黑眼睛,咬牙道:"我和你们一起去。但必须保证小川的安全。"
张道长没有正面回应这个请求,只是说:"我需要准备一些东西。三爷,村里还有黑狗吗?越多越好。"
陈三爷摇摇头:"刚才那阵惨叫...村里的狗好像都..."
"那就公鸡,还有糯米、朱砂、铜钱..."张道长快速列出清单,"越多越好。另外,找七个属虎的壮年男子,要没参与过...那些事的。"
村民们迅速行动起来。趁着准备的空档,张道长将陈大山拉到祠堂角落,低声道:"有件事你必须知道。如果...如果最后无法封印尸王,可能只有一种方法能阻止它。"
陈大山从道长的眼神中读出了不祥的预感:"什么方法?"
"血亲献祭。"张道长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出这句话,"养鬼人选中小川,不仅因为他是参与者的后代,还因为他是血亲...尸王对血亲的血有特殊的..."
"不行!"陈大山一把揪住张道长的衣领,"你想都别想!我宁可自己死也不会让小川..."
"冷静!"张道长压低声音,"我只是告诉你最坏的情况。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避免走到那一步。但你必须做好心理准备——为了救全村,可能需要...牺牲。"
陈大山松开手,踉跄后退,像是被抽走了全身力气。他的目光越过张道长,落在被妻子抱着的儿子身上。陈小川仍然睁着那双可怕的黑眼睛,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诡异微笑。
"没有...别的办法了?"陈大山声音嘶哑。
张道长沉默地摇头。
准备工作很快完成。七个属虎的村民站在祠堂中央,手持各种驱邪物品:黑狗血(从死狗身上现取的)、公鸡血、糯米、盐、铜钱等。张道长则准备了一套特殊的法器:一把古旧的铜钱剑、七盏油灯和一卷写满符咒的黄布。
"记住,"他对七个村民说,"无论看到什么,绝对不要散开。我们排成一列前进,我在最前面,大山带着小川在中间。一旦发现尸王本体,立刻按我说的做。"
他又转向陈三爷和其他村民:"你们留在祠堂,用盐在周围画圈,无论谁叫门都不要开。如果...如果我们天亮前没回来..."
他没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。
夜色如墨,没有月亮,也没有星星,整个青山村被一种不自然的黑暗笼罩。张道长手持铜钱剑走在最前面,剑尖挑着一盏油灯,微弱的火苗在无风的空气中诡异地左右摇摆,发出幽绿的光。
陈大山背着儿子跟在后面。陈小川的身体轻得不可思议,像是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,但他的眼睛仍然大睁着,时不时发出低沉的笑声,那声音完全不像一个孩子。
七人护卫队呈菱形将张道长和陈大山父子围在中间,每人手中都持着一盏油灯和一件驱邪物品。他们沿着村道缓慢向晒谷场移动,每一步都小心翼翼。
越接近晒谷场,空气越冷。陈大山呼出的白气在油灯照射下呈现出淡淡的青色。周围的黑暗中,时不时有影子闪过,但当你定睛去看时,又什么都没有。
"别理会那些东西,"张道长头也不回地警告,"那是游魂,被尸王苏醒吸引来的。不要和它们对视,不要回应任何声音。"
正说着,陈大山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。那声音太像他已故的母亲了,让他差点脱口应答。幸好前面的张道长及时回头瞪了他一眼,他才咬紧嘴唇忍住。
晒谷场近在眼前。原本矗立在那里的大槐树已经倒下,巨大的树干横亘在场地中央,树根处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,直径约有一米多,不断有阴冷的气流从里面涌出。
更可怕的是,倒下的树干上爬满了白色的东西。靠近了看,才发现那是无数肥硕的蛆虫,在树皮上蠕动,发出令人作呕的沙沙声。
"就是这里。"张道长停下脚步,油灯照向那个洞口,"尸王应该就在下面。"
他转向陈小川,从布袋中取出一根红绳,一端系在男孩手腕上,另一端系着一个小铜铃。
"我现在要唤醒养鬼人的灵识,通过它找到尸王的确切位置。"张道长解释道,"过程中小川可能会...激烈反应。无论发生什么,大山你必须抓紧他,绝对不能松开!"
陈大山紧张地点头,双手紧紧抱住儿子。张道长深吸一口气,开始念诵一段复杂的咒语,同时将铜钱剑点在陈小川额头的符纸上。
起初什么也没发生。然后,陈小川突然剧烈抽搐起来,力道之大差点挣脱陈大山的怀抱。男孩的嘴巴大张着,发出一连串非人的尖啸,那些声音时而像老人,时而像孩童,时而像野兽,仿佛有无数个灵魂在他体内挣扎。
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绷得笔直,铜铃疯狂摇晃,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。洞口中突然涌出一股腥臭的黑雾,在空中盘旋,逐渐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形。
"找到了!"张道长厉声道,"尸王就在下面!准备下洞!"
"下...下洞?"一个村民结结巴巴地问,"那下面有什么?"
"尸王的巢穴。"张道长简短地回答,"也是当年养鬼人进行仪式的地方。我们必须下去摧毁它的本体,否则天亮后它的力量会完全恢复,到时候..."
他没说完,但所有人都明白后果。七个村民虽然面色惨白,还是坚定地点头。
张道长从布袋中取出七盏小油灯,分给每人一盏:"这是'引魂灯',能暂时保护你们不受怨灵侵扰。记住,灯不能灭,一旦熄灭,立刻退出洞穴!"
他又取出一捆红绳,让每个人系在腰间,互相连接:"这是'保命绳',防止在下面走散。无论发生什么,不要解开!"
最后,他转向陈大山:"你和小川留在上面。如果...如果我们一小时内没出来,或者红绳剧烈抖动,立刻拉我们上来!"
陈大山想抗议,但看着怀中神志不清的儿子,只能沉重地点头。
张道长又掏出一张特制的符纸贴在洞口,念了几句咒语,然后率先钻了进去。七个村民紧随其后,很快,八人的身影就消失在漆黑的洞口中,只有七盏油灯的微弱光芒在深处闪烁。
陈大山抱着儿子坐在洞口附近,眼睛死死盯着那条延伸进洞口的红绳。陈小川似乎安静了一些,但那双黑眼睛仍然大睁着,直勾勾地盯着夜空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洞内偶尔会传出模糊的声响,像是念咒声,又像是打斗声。红绳时不时轻微抖动,但幅度不大。陈大山的心跳如鼓,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。
突然,陈小川的身体再次剧烈抽搐起来,这次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。他瘦小的身体几乎弓成了圆形,喉咙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嘶吼。系在他手腕上的红绳瞬间绷紧,铜铃终于发出了声音——那是一种刺耳的高频震动,几乎要刺破耳膜。
"小川!小川!"陈大山拼命按住儿子,但男孩的力气大得惊人,竟挣脱了他的束缚,四肢着地,像野兽一样向洞口爬去!
"不!"陈大山扑上去抱住儿子的腰,但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他眼睁睁地看着陈小川爬向洞口,那根红绳已经完全绷直,指向洞内深处...
就在这时,洞内传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,整个地面都随之震动。红绳剧烈抖动起来,陈大山立刻抓住绳子拼命往外拉。其他守在洞口的村民也来帮忙,众人合力,终于将绳子另一端的人拉了出来——是张道长和三个村民,另外四人不见踪影!
张道长浑身是血,道袍破烂不堪,手中的铜钱剑已经断成两截。三个被拉出来的村民也都伤痕累累,其中一个已经昏迷,另外两个眼神涣散,像是经历了极度的恐怖。
"下面...下面不止一个尸王..."张道长喘着粗气说,"是七个...对应三十年前死去的七个孩子...它们已经融合了一半..."
"其他人呢?"陈大山颤抖着问。
张道长痛苦地闭上眼睛:"牺牲了...为了给我们争取逃出来的时间..."
正说着,洞口突然喷出一股腥臭的黑雾,伴随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。陈小川站在洞口边缘,双臂张开,像是在欢迎什么。
"不好!"张道长挣扎着站起来,"它要出来了!快阻止那孩子!"
陈大山冲向儿子,但为时已晚——一只苍白巨大的手从洞口中伸出,抓住了陈小川的脚踝!那只手大得不成比例,皮肤呈现死尸般的青白色,指甲又长又黑,泛着金属般的光泽。
"小川!"陈大山撕心裂肺地喊道,扑上前抓住儿子的手臂,与那只可怕的手展开拔河。
其他村民也来帮忙,但那只手的力气大得惊人,一点点将陈小川往洞里拖。男孩的脸上却浮现出诡异的笑容,黑眼睛闪烁着邪恶的光芒。
"爸爸..."他突然开口,声音却是一个成年男子的,"来陪我吧...就像当年你爷爷陪我一样..."
陈大山如遭雷击,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。就这一瞬间的松懈,那只手猛地一拽,陈小川大半个身子已经被拖入洞中!
千钧一发之际,张道长拖着受伤的身体扑上来,将半截铜钱剑狠狠刺入那只手的手背。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从洞底传来,手终于松开了。陈大山趁机将儿子拉回来,紧紧抱在怀中后退数米。
洞口处,黑雾翻腾得更加剧烈,地面开始震动,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下面挣扎着要出来。
"它要出来了!"张道长嘶哑地喊道,"跑!所有人立刻回祠堂!"
众人抬着伤员,跌跌撞撞地向村子方向逃去。背后,洞口处传来一声又一声可怕的撞击声,仿佛地狱的大门正在被撞开。
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回祠堂时,发现这里也已经乱成一团。祠堂内的村民们面色惊恐,几个妇女在哭泣,而祠堂的地面上——不知何时出现了七个血字:
"血债血偿,七日为期"
张道长看到这七个字,脸色变得更加难看:"它在给我们下最后通牒...七天内,尸王会完全恢复力量,然后..."
"然后怎样?"陈三爷颤抖着问。
"屠村。"张道长简短地回答,目光落在昏迷的陈小川身上,"除非..."
他没有说完,但陈大山明白他的意思。那个可怕的抉择再次摆在面前:牺牲儿子,还是眼睁睁看着全村人被屠杀?
祠堂外,第一缕晨光终于刺破了黑暗。但没有人感到安慰,因为他们知道,这可能是他们看到的最后一个和平的黎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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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七日诅咒
第一个死者出现在第二天傍晚。
陈大山正在家中翻找爷爷留下的物品,希望能找到关于当年真相的线索,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。他冲出屋子,顺着声音跑到村西头的陈家老宅,只见一群人围在院子里,面色惊恐。
挤进人群,陈大山看到了令他胃部痉挛的一幕——陈老汉悬在房梁上,脖子上套着粗糙的麻绳,舌头吐得老长。但这还不是最可怕的,最可怕的是他的肚子上有一个巨大的裂口,内脏不翼而飞,像是被什么东西...吃掉了。
"和三十年前一模一样..."一个老人颤抖着说,"老陈头当年也是...也是这样死的..."
张道长蹲在尸体旁检查,面色凝重:"尸王开始履行它的诺言了。'七日为期',它要在七天内杀光所有参与过当年那件事的人的后代。"
陈大山数了数院子里的人,心头一紧——包括自己在内,当年参与过的村民后代正好还有七户。这不是巧合,而是精心策划的复仇。
"有什么办法能阻止吗?"一个村民颤抖着问。
张道长站起身,眼神复杂地看了陈大山一眼:"先回祠堂。我们需要从长计议。"
回祠堂的路上,陈大山注意到村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气氛。水井依然涌着暗红色的液体,散发出腐臭味;路过的几户人家门窗紧闭,但隐约能听到里面传来啜泣声;更奇怪的是,他好几次看到有人突然转头,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存在的东西。
"你也注意到了?"张道长低声说,"尸王的力量在增强。它开始影响村民的神志,制造幻觉。"
"什么幻觉?"
"看到已故的亲人..."张道长叹了口气,"特别是那些死于非命的。它们在呼唤活人加入它们。"
祠堂里,气氛更加压抑。陈三爷正在安抚哭闹的孩子们,而王秀英则紧紧抱着陈小川,坐在角落。看到丈夫回来,她红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望,但陈大山摇摇头,她的肩膀又垮了下去。
陈小川的状态更糟了。那些黑色脉络已经覆盖了他全身90%的皮肤,只剩下心脏区域还有一小块完好的皮肤。他的眼睛仍然全黑,但偶尔会闪过一丝红光。更可怕的是,当陈大山靠近时,儿子竟然对他咧嘴一笑——那笑容太过成熟,太过恶毒,完全不像一个十二岁孩子应有的表情。
"爸爸..."陈小川开口,声音却是一个沙哑的男声,"爷爷向你问好..."
陈大山如遭雷击,踉跄后退:"你...你是谁?"
"你很清楚我是谁..."那个声音咯咯笑着,"毕竟,我们是一家人啊..."
王秀英惊恐地看着怀中的儿子,又看看丈夫:"大山...他在说什么?"
陈大山没有回答。他转身走向张道长:"我需要知道全部真相。现在。"
张道长点点头,两人找了个僻静角落。陈大山从怀里掏出一本发黄的笔记本,封皮已经破损,但还能辨认出"工作笔记"几个字。
"这是我爷爷的日记...我刚从老房子的箱子里找到的。"
张道长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,里面是褪色的钢笔字迹,记录着1959年冬天到1960年春天发生的事情。随着阅读,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。
"果然如此..."他合上笔记本,声音低沉,"你爷爷不仅是参与者,还是组织者。那个养鬼人...是他请来的。"
陈大山痛苦地闭上眼睛:"日记里写了什么?全部告诉我。"
"饥荒最严重的时候,你爷爷作为村支书,秘密请来了那个所谓的'郎中'。那人自称能解决饥荒问题,方法就是..."张道长顿了顿,"就是利用死者...的肉体,举行一种古老的续命仪式。"
"续命仪式?"
"一种邪术。"张道长解释道,"通过食用特定方式处理的...人肉,来延续生命。但代价是,死者的怨气会积聚不散。那个养鬼人故意教你们村这种方法,就是为了收集足够的怨气炼制尸王。"
陈大山想起小时候偶尔听老人提起的只言片语,胃里一阵翻腾:"所以那些上吊的村干部..."
"是仪式的一部分。"张道长肯定地说,"养鬼人需要活祭品来完成最后的步骤。你爷爷的日记里写得很清楚——七个村干部'自愿'献祭,换取村里其他人活下去的机会。"
"那三十年前死去的七个孩子呢?"
"报复。"张道长叹了口气,"那些村干部的怨气,加上饥荒中冤死者的怨气,形成了强大的怨灵。它们附在养鬼人身上,借他的手报复村民的后代。"
陈大山感到一阵眩晕,扶住墙壁才没有倒下。他的家族历史竟然如此黑暗,而现在的灾难,某种程度上是他们自己种下的恶果。
"那现在这个尸王..."
"是当年所有怨气的集合体。"张道长严肃地说,"养鬼人的灵识只是它的引路人。它真正的目标是杀光所有与当年事件有关的血脉,完成复仇循环。"
正说着,祠堂中央突然传来一阵骚动。两人赶紧跑过去,只见陈小川站在供桌上,双臂张开,黑色脉络在他皮肤下蠕动,像是活物。村民们惊恐地后退,只有王秀英试图接近儿子。
"小川!下来!"她哭喊着。
陈小川——或者说那个占据他身体的东西——转向母亲,黑眼睛闪烁着邪恶的光芒:"妈妈...你想见见外婆吗?她很想你呢..."
王秀英如遭雷击,脸色瞬间惨白:"你...你怎么知道我母亲..."
"她就在你身后啊..."陈小川咧嘴一笑,"看,她在向你招手呢..."
王秀英猛地回头,当然什么也没看到。但她的表情却越来越惊恐,仿佛真的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。
"不...不可能...妈...你不是已经..."她喃喃自语,双手抱头,慢慢蹲了下去。
张道长迅速上前,一张符纸贴在王秀英后颈,她立刻昏了过去。同时,陈大山冲上去将儿子从供桌上抱下来。接触到儿子身体的瞬间,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的手臂蔓延到全身,但他咬牙忍住。
"放开我!"陈小川在他怀中挣扎,力气大得惊人,"你们都要死!七天...只要七天..."
张道长又一张符纸贴在陈小川额头,男孩立刻瘫软下去,但那双黑眼睛仍然充满恶意地盯着所有人。
"情况比我想象的还糟。"张道长低声道,"尸王通过小川在影响村民的神志。再这样下去,不用等七天,村里人就会自相残杀或者自杀。"
"那怎么办?"陈大山将儿子交给陈三爷照看,扶起昏迷的妻子。
"两个选择。"张道长直视陈大山的眼睛,"第一,我们所有人立刻撤离村庄,能跑多远跑多远。"
陈大山摇头:"没用的。日记里写了,当年也有村民试图逃跑,结果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被发现在村口,内脏全都不见了。"
"那就只有第二个选择了。"张道长深吸一口气,"在第七天到来前,主动出击,彻底消灭尸王。"
"怎么消灭?上次我们差点全军覆没!"
"因为上次我们准备不足。"张道长解释道,"现在我知道了尸王的来历和目的,可以针对性地准备法器。但..."
他犹豫了一下,才继续道:"但需要诱饵。尸王只会被特定的人吸引——当年参与者的直系血亲。"
陈大山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:"小川。"
"是的。"张道长沉重地点头,"而且必须在第七天的子时,阴阳交替的时刻。那是尸王力量最强的时候,也是它最脆弱的时候——因为它会离开巢穴,亲自来取祭品。"
陈大山看着昏迷的妻子和儿子,心如刀绞。要他主动将儿子作为诱饵,这比杀了他还难受。但如果这是拯救全村的唯一方法...
"让我考虑考虑。"他最终说道,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。
张道长拍拍他的肩膀:"好好照顾你妻子。她被怨气影响了,可能会做噩梦。如果她醒来后说看到什么...异常的东西,立刻告诉我。"
当晚,陈大山在家中守着时睡时醒的妻子和越来越不像人类的儿子。王秀英在昏迷中不断呓语,喊着"妈妈"和"不要"。而陈小川则安静得可怕,只有那些蠕动的黑色脉络显示他体内的东西还在活动。
凌晨时分,王秀英突然惊醒,尖叫着坐起来。她浑身冷汗,眼睛瞪得老大,直勾勾地盯着房间角落。
"秀英?秀英!是我!"陈大山按住妻子颤抖的肩膀。
"妈...妈妈..."王秀英颤抖着指向角落,"她在那里...她全身都是血...她说...说我们都要死..."
陈大山看向角落,当然什么也没看到。但他能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从那里散发出来,伴随着淡淡的腐臭味。
"只是噩梦。"他强作镇定,将妻子搂入怀中,"睡吧,天亮就好了。"
但他心里清楚,天亮不会带来任何好转。相反,随着每一天的流逝,尸王的力量会越来越强,直到第七天...它亲自来收取最后的祭品。
第二天清晨,第二个死者出现了。这次是村南的陈铁匠,被发现在自己的铁匠铺里,肚子同样被剖开,内脏消失不见。而更诡异的是,他的尸体被摆成了一个跪拜的姿势,面朝大槐树倒下的方向。
恐慌像瘟疫一样在村里蔓延。一些村民开始收拾行李,准备不顾一切逃离;另一些人则聚集在祠堂,祈求祖先保佑;还有几个老人,默默地坐在家门口,眼神空洞,仿佛已经接受了命运的安排。
陈大山站在村口,看着这一切,心中充满无力感。他的目光落在远处倒塌的大槐树上,那里现在被一层不自然的黑雾笼罩着,即使阳光明媚,也照不进那片区域。
"决定好了吗?"张道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旁。
陈大山没有立即回答。他想起小时候爷爷抱着他讲故事的情景,那个和蔼的老人,竟然是...他不敢往下想。
"如果...如果我们按你说的做,小川会怎样?"
张道长沉默了一会儿,才诚实地说:"我不知道。最好的情况,养鬼人的灵识被消灭后,他会恢复正常。最坏的情况..."
"他会死。"陈大山替他说完。
"但如果不这样做,全村人都难逃一死,包括小川。"张道长轻声说,"尸王不会放过任何与当年有关的人。"
陈大山痛苦地闭上眼睛。这是一个不可能的选择——牺牲儿子可能拯救全村,但也可能白白送掉他的性命;不牺牲儿子,则所有人都要死。
"再给我一天时间。"他最终说道。
张道长点点头,从布袋里取出一个小布袋递给他:"把它戴在小川脖子上。能暂时压制养鬼人的灵识,至少让他不再影响其他村民。"
布袋里是一枚古朴的铜钱,上面刻着复杂的花纹。陈大山回家后,按照指示将它戴在儿子脖子上。效果立竿见影——陈小川眼中的黑色褪去了一些,甚至短暂地恢复了意识。
"爸...爸?"男孩虚弱地呼唤,声音终于像他自己了。
陈大山激动得热泪盈眶,一把抱住儿子:"小川!你认得我了?"
"我...我好冷..."陈小川颤抖着,"我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噩梦...有个穿黑衣服的老头一直跟着我..."
"没事了,没事了..."陈大山安慰道,尽管他知道这远未结束。
这短暂的清醒只持续了不到十分钟。陈小川突然瞪大眼睛,指着窗外:"他来了!那个老头!他站在窗外看着我们!"
陈大山猛地转头,窗外空无一人。但当他再回头时,儿子已经再次"变"了——黑眼睛闪烁着邪恶的光芒,嘴角挂着不属于他的冷笑。
"没用的..."那个沙哑的声音说,"铜钱只能暂时压制我...等第七天到来,你们都会成为主人的祭品..."
陈大山跌坐在床边,双手抱头。窗外的天色渐暗,第三天即将结束。还有四天,他必须做出抉择——是牺牲儿子尝试拯救全村,还是眼睁睁看着所有人,包括自己最爱的人,一个个惨死?
屋外,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。雨滴敲打在窗棂上,像是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,提醒着他——时间正在一分一秒地流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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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绝望的选择
第四天的死者是陈木匠的妻子。
她被发现在自家的床上,肚子同样被剖开,内脏消失不见。但与之前两个死者不同的是,她的脸上凝固着一种诡异的微笑,仿佛在死前看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东西。更可怕的是,她的双手紧紧攥着一张泛黄的照片——那是她三十年前难产死去的孩子的唯一照片。
"它在玩弄我们。"张道长检查完尸体后沉声道,"尸王不仅杀人,还在折磨活着的人的心灵。"
陈大山看着陈木匠瘫坐在妻子尸体旁,眼神空洞,嘴里不停念叨着"她回来了...宝宝回来了...",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脊背。
回祠堂的路上,他们遇到了几个正在收拾行李的村民。
"你们干什么?"陈大山拦住他们。
"离开这儿!"一个年轻人激动地说,"已经死了三个了,谁知道下一个是谁?与其等死,不如拼一把逃出去!"
"逃不掉的。"张道长冷静地说,"三十年前就有人试过,第二天他们的尸体就被发现在村口。"
"那也比坐以待毙强!"年轻人推开他们,带着家人匆匆向村口走去。
陈大山想再劝阻,却被张道长拦住:"让他们去吧。恐惧已经摧毁了他们的理智。"
祠堂里,气氛更加凝重。剩下的村民分成几派:一些人缩在角落,眼神呆滞,似乎已经接受了命运;另一些人则激烈地争论着,不时看向躺在祠堂中央草席上的陈小川,眼中闪烁着恐惧和仇恨。
"都是那孩子招来的灾祸!"一个妇女突然尖叫道,"把他交出去!也许尸王得到他就会放过我们!"
几个村民随声附和,朝陈小川的方向逼近。王秀英立刻扑在儿子身上,像护崽的母兽般龇牙咧嘴:"滚开!谁敢碰我儿子我就跟谁拼命!"
陈大山也快步上前,挡在妻儿前面:"冷静!事情没那么简单!"
"那你说怎么办?"一个老汉质问道,"等着我们一个个被开膛破肚吗?"
争吵声越来越大,眼看就要演变成暴力冲突。突然,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压过了所有噪音——是张道长摇响了法铃。
"够了!"他厉声喝道,"内讧只会让尸王更快得逞!"
祠堂内暂时安静下来,但陈大山能感觉到那种压抑的敌意仍在空气中弥漫。他看了看儿子——陈小川安静地躺着,黑色脉络已经覆盖了他全身95%的皮肤,只剩下心脏区域还有一小块完好的皮肤。男孩的眼睛半睁着,黑色的眼珠闪烁着诡异的光芒,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,仿佛在欣赏这场因他而起的骚乱。
"大家先回去休息。"张道长缓和语气,"我会加强祠堂的防护,今晚所有人都到这里集合。记住,不要单独行动,不要回应任何呼唤或声响。"
村民们不情愿地散去,只剩下陈大山一家、张道长和陈三爷。
"情况越来越糟了。"张道长低声说,"尸王在加速进程。我怀疑不用等到第七天,它就会开始大规模杀戮。"
"为什么?"陈大山问。
"因为它感应到了合适的容器快要成熟了。"张道长意味深长地看向陈小川。
陈大山顺着他的目光看去,只见儿子身上的黑色脉络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扩张,向最后那块完好的皮肤侵蚀。更奇怪的是,那些黑色线条并非杂乱无章,而是形成了某种复杂的图案,像是古老的符文。
"那是...符文?"陈大山惊讶地问。
张道长点点头:"养鬼人一脉相传的'阴符'。它们在将小川的身体改造成适合尸王附身的容器。"
"什么意思?"王秀英惊恐地问。
"尸王需要活体容器才能完全复活。"张道长解释道,"普通的身体承受不住它的力量,必须经过特殊改造。小川被选中不仅因为他是血亲,还因为他的生辰八字特殊,是极阴之体。"
陈大山想起儿子出生的时刻——午夜子时,七月十五,鬼门大开的日子。当时村里的老人就说这孩子命格特殊,没想到...
"那我们该怎么办?"王秀英紧紧抱住儿子,泪水滚落。
张道长沉默了一会儿,终于说:"原计划不变。第七天子时,用小川做诱饵引出尸王,然后...我会尝试同时消灭尸王和养鬼人的灵识。"
"尝试?"陈大山敏锐地抓住这个词,"你不确定能成功?"
"这种事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。"张道长坦言,"但我发现了一个可能提高成功率的方法...只是..."
"只是什么?"
"需要血亲自愿献祭。"张道长直视陈大山的眼睛,"不是强迫,而是完全自愿的牺牲。这种纯粹的心念力量,能够加强法器的效力。"
陈大山和王秀英同时沉默了。空气仿佛凝固,只有陈小川微弱的呼吸声在祠堂内回荡。
"我...我需要考虑。"陈大山最终说道,声音嘶哑。
张道长点点头:"明天中午前给我答复。时间不多了。"
当晚,所有村民都按指示聚集在祠堂。张道长和陈三爷在祠堂周围布置了更强大的防护——红线缠绕门槛,铜钱埋入地下,符纸贴满门窗。村民们挤在一起,没人说话,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重呼吸声和偶尔的啜泣。
陈大山一家被安排在祠堂最里侧,用屏风隔开一个小空间。王秀英抱着昏睡的儿子,眼泪已经流干,只剩下空洞的眼神。陈大山坐在她身旁,握着她的手,却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。
夜深人静时,陈小川突然睁开了眼睛。这一次,他的眼神似乎清醒了一些。
"妈...爸..."他虚弱地呼唤。
王秀英立刻凑上去:"小川?是你吗?"
"我...我做了个梦..."男孩气若游丝,"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头...他说要带我走...我说我不想走...他就生气了..."
陈大山也凑过来,握住儿子冰冷的小手:"别怕,爸爸在这儿。没人能带走你。"
"他说...他说你们都会死..."陈小川的眼中涌出泪水,但流下的却是黑色的液体,"我不想你们死..."
王秀英再也控制不住,低声啜泣起来。陈大山强忍泪水,轻抚儿子的额头:"不会的,我们都不会死。爸爸会保护你的。"
陈小川突然抓住父亲的手,力道大得惊人:"爸爸...杀了我..."
"什么?"陈大山如遭雷击。
"趁我还是我...杀了我..."陈小川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,"不然...我会变成怪物...杀了所有人..."
陈大山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。这是一个十二岁孩子该说的话吗?还是说,这才是真正的小川,在养鬼人灵识的压制下短暂地夺回了控制权?
"别胡说!"王秀英激动地说,"你不会死!妈妈不会让你死的!"
陈小川还想说什么,突然身体剧烈抽搐起来,黑眼睛再次被邪恶的光芒占据:"太晚了...已经太晚了..."声音又变成了那个沙哑的老人腔调,"他已经是我的了...你们都会成为主人的祭品..."
抽搐停止后,陈小川再次陷入昏迷,但那些黑色脉络又扩散了一些,现在只剩下心脏处一枚铜钱大小的区域还保持着正常肤色。
陈大山和王秀英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尽的痛苦和绝望。
天亮前,陈大山悄悄找到正在检查法器的张道长。
"我决定了。"他声音低沉但坚定,"如果...如果这是唯一能救小川和全村的方法...我愿意做那个献祭的人。"
张道长深深看了他一眼:"你确定吗?这不仅是死亡那么简单...魂飞魄散,永不超生。"
陈大山苦笑:"比起看着儿子和全村人死,这算什么?只是...我有一个请求。"
"什么请求?"
"别告诉秀英。让她以为...我只是在仪式中意外死亡。否则她一辈子都无法释怀。"
张道长沉默良久,终于点头:"我会尽力而为。但现在还有一个问题..."
"什么问题?"
"自愿献祭的血亲...最好有两个。父母双亲的牺牲能产生更强大的净化力量。"
陈大山如坠冰窟:"你是说...秀英也得..."
"理论上是的。但我知道这不可能..."
"绝对不行!"陈大山斩钉截铁地说,"我已经失去儿子了,不能再失去妻子!如果非要这样,那就算了,我们再想别的办法!"
张道长叹了口气:"我理解。一个血亲也足够,只是效果会打折扣..."
就在这时,屏风后传来一声轻微的响动。两人警觉地转头,只见王秀英站在那里,脸色苍白但眼神坚定。
"我愿意。"她平静地说。
"秀英!你...你听到多少?"陈大山惊慌地问。
"足够多了。"王秀英走到丈夫身边,握住他的手,"如果我们的牺牲能救小川和全村,我愿意。"
陈大山想反对,但看到妻子眼中的决然,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们相视无言,却在沉默中达成了某种默契。
张道长观察着这对夫妻,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:"你们确定吗?一旦仪式开始,就没有回头路了。"
"我们确定。"王秀英代丈夫回答,"但有一个条件——必须保证小川能活下来。"
"我会尽全力。"张道长郑重承诺,"现在,我需要准备一些特殊的法器。你们...好好陪陪孩子吧。"
第五天的早晨,第五个死者出现了——是昨晚试图逃离村庄的那个年轻人。他的尸体被发现在村口的老槐树下,肚子被剖开,内脏不见踪影。但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,他的脸上凝固着极度惊恐的表情,双手死死抓着自己的头发,像是被活活吓死的。
"它在警告我们。"张道长检查完尸体后说,"逃跑没有用。"
这个消息彻底击垮了部分村民的心理防线。祠堂内,几个人开始歇斯底里地大笑或哭泣;一个老太太不停地用头撞墙,直到被人拉住;还有个年轻人突然跳起来,尖叫着"它们来了!它们来了!"冲出了祠堂,消失在晨雾中,没人敢去追。
陈大山看着这一切,心如刀绞。他想起小时候爷爷给他讲的村庄历史——青山村已经有三百多年历史,经历了战争、饥荒、瘟疫,却始终屹立不倒。难道现在,它要毁在自己这一代人手里?
中午时分,张道长召集了几个还保持理智的村民,包括陈三爷和几个壮年男子,秘密开会。
"明天就是第七天。"张道长严肃地说,"子时,尸王会亲自来收取最后的祭品。我们必须做好准备。"
他铺开一张手绘的地图,上面标注着晒谷场和倒塌的大槐树位置。
"这里是尸王的巢穴,也是仪式的最佳地点。我会提前布置'七星锁魂阵',需要七个人站在七个方位,手持铜镜反射月光。"
"月光?"一个村民疑惑地问,"这几天都是阴天..."
"明天晚上会是满月。"张道长肯定地说,"尸王现世,必引天地异象。"
他又取出七张特制的符纸,分给七个人:"这些符纸必须贴身携带,能暂时保护你们不受怨灵侵扰。记住,无论看到什么,听到什么,绝对不能离开自己的位置!"
陈大山注意到,张道长没有提及血亲献祭的部分。显然,这是只有他们三人知道的秘密。
会议结束后,张道长将陈大山单独叫到一旁:"还有一件事你应该知道。我研究了小川身上的阴符...发现它们不仅是改造身体的标记,还是一种古老的契约。"
"契约?"
"养鬼人和尸王之间的契约。"张道长解释道,"通过血亲献祭,将灵魂和力量传递给下一代容器。也就是说...养鬼人计划的不只是复仇,而是通过小川获得新生。"
陈大山倒吸一口冷气:"所以即使我们什么都不做,小川也会..."
"变成下一个养鬼人,是的。"张道长沉重地点头,"这就是为什么血亲自愿献祭如此重要——只有纯粹的爱与牺牲才能打破这种邪恶的传承。"
陈大山看着祠堂角落里昏睡的儿子,心如刀绞。那个活泼调皮的小男孩,竟然被选中成为这种可怕存在的容器...
"还有一个问题。"张道长犹豫了一下,"小川的生辰...真的是七月十五子时吗?"
"当然。"陈大山下意识回答,然后愣住了,"等等...他出生时是午夜,但那天是七月十四..."
张道长面色骤变:"你确定?"
"确定。因为第二天才是鬼节,我们还开玩笑说小川差点就是个鬼节宝宝..."
"这就对了!"张道长激动地说,"养鬼人需要极阴之时出生的孩子作为容器。如果小川不是七月十五出生,那么他之所以被选中,一定还有别的原因!"
"什么原因?"
"血脉。"张道长双眼放光,"他不仅是参与者的后代,还可能与养鬼人本身有血缘关系!"
陈大山如遭雷击:"你是说...养鬼人是我们家的...祖先?"
"或者近亲。"张道长点头,"这也能解释为什么他选择你们家作为主要报复对象。我需要查查你们家的族谱,越详细越好!"
陈大山立刻想到爷爷的老房子里那个上锁的箱子。他之前只拿了工作笔记,里面或许还有更多资料。
"我去找找看。"
不顾王秀英的劝阻,陈大山独自一人回到老宅。这座多年无人居住的房子阴森潮湿,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和某种说不清的腐臭气息。那个老箱子就放在爷爷生前卧室的床底下,上面挂着一把生锈的小锁。
陈大山用斧头劈开锁,掀开箱盖。里面除了一些泛黄的文件和照片外,还有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本子。他打开红布,发现是一本家谱,记录着陈家五代人的生卒年月和简要生平。
当他翻到最后一页时,一行小字引起了他的注意:
"民国二十五年,三弟陈青山随江湖术士离家,誓言修得神通回来报仇。父怒,将其逐出家谱,永不再提。"
民国二十五年——1936年。如果这个"陈青山"当时二十岁左右,那么到1959年饥荒时,他应该是四十多岁,正是一个江湖郎中的年纪...
陈大山的手开始发抖。难道那个养鬼人,就是爷爷的亲弟弟,他的曾叔公?而小川之所以被选中,不是因为他是参与者的后代,而是因为他有养鬼人的血脉?
这个可怕的猜测让他几乎窒息。如果是这样,那么整个悲剧不仅是一场报复,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血脉传承——养鬼人选择自己的血亲作为下一代容器!
他匆忙收拾好家谱,准备带回祠堂。就在他转身要离开时,突然听到爷爷的卧室门外传来缓慢的、拖着脚步的声响...
"谁?"他警觉地问,握紧了手中的斧头。
没有回答,只有那种拖沓的脚步声越来越近。门缝下,一道阴影停在那里,一动不动。
陈大山屏住呼吸,慢慢向窗户移动。不管门外是什么,他都不想正面冲突。就在他准备翻窗逃走时,一张泛黄的纸片从门缝下被推了进来。
等脚步声再次响起并逐渐远去后,陈大山才敢上前捡起那张纸。上面是一行潦草的字迹:
"想知道真相,子时独自来大槐树。不要告诉道士。"
字迹已经褪色,看起来写了有些年头了。陈大山翻过纸片,背面是一个奇怪的符号,像是某种印记。
他的心跳如鼓。这是陷阱还是真正的线索?写下这张纸条的人是谁?更重要的是——他该不该告诉张道长?
带着满腹疑问和那张神秘的纸条,陈大山悄悄返回祠堂。天已经黑了,第六天即将结束。明天就是第七天,生死决战的时刻。
但他不知道的是,就在他离开老宅后,一个黑影从房梁上缓缓爬下——那是一个瘦得皮包骨的人形,四肢着地,像蜘蛛一样移动。它望着陈大山离去的方向,裂开一个几乎延伸到耳根的可怕笑容...
7 血脉的救赎
第七天的黎明没有带来曙光。
陈大山站在祠堂门口,望着被厚重乌云笼罩的天空。从半夜开始,一种不自然的黑暗就笼罩着青山村,连最亮的火把也只能照亮几步之内的范围。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金属的味道,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锈水。
祠堂内,村民们挤在一起,没人说话,只有急促的呼吸声和偶尔的啜泣。第六个死者是在凌晨被发现的——陈三爷的儿媳,死状与之前几人一模一样,只是这次尸体被摆成了跪拜的姿势,面朝祠堂方向。
陈大山摸了摸怀里的家谱和那张神秘纸条,犹豫了一整夜是否该告诉张道长。最终他决定暂时保密——如果纸条上的信息能帮他了解真相,哪怕是陷阱也值得一试。
"大山。"张道长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,"准备好了吗?"
陈大山点点头,尽管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真正准备好献出生命。昨晚他和王秀英整夜未眠,只是静静抱着时睡时醒的儿子,试图在那张小脸上记住所有熟悉的细节。
"我查了家谱。"陈大山压低声音,"那个养鬼人...可能是我爷爷的弟弟,陈青山。"
张道长眼中闪过一丝惊讶,随即是了然:"这就解释了很多事。血脉传承的邪术往往在亲族间最为有效。"他顿了顿,"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?"
"意味着小川被选中不是偶然。"
"不仅如此。"张道长声音更低了,"这意味着今晚的仪式可能会...有所不同。养鬼人的血脉在子时会有特殊反应,我们必须利用这一点。"
"怎么利用?"
张道长刚要回答,祠堂内突然响起一阵尖叫。两人赶紧冲进去,只见村民们惊恐地后退,中央的空地上,陈小川悬浮在半空中,黑色脉络已经完全覆盖了他的身体,包括最后那块心脏区域的皮肤。他的眼睛大睁着,全是漆黑,没有一丝眼白。
"它开始了..."张道长倒吸一口冷气,"尸王在召唤它的容器!"
王秀英试图抓住儿子,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。陈大山冲上前抱住妻子,眼睁睁地看着儿子悬浮得越来越高,那些黑色脉络开始散发出幽幽绿光,在昏暗的祠堂内格外瘆人。
"天清地灵,邪祟退散!"张道长迅速掏出一张金色符纸,凌空一挥,符纸无火自燃,化为一道金光射向陈小川。
男孩的身体剧烈震动了一下,然后重重摔落。陈大山和王秀英立刻上前接住他。接触到儿子身体的瞬间,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他们的手臂蔓延,但两人咬牙忍住,紧紧抱住那具已经不太像人类的身体。
"坚持住..."张道长气喘吁吁地说,"这只是开始...真正的考验在子时..."
他转向其他村民:"所有人听着!天黑前我们必须赶到晒谷场布置法阵。愿意帮忙的站出来!"
几个胆大的村民犹豫着举起了手,其他人则缩在角落,眼神呆滞。
"很好。"张道长取出几包事先准备好的药粉分给他们,"把这些撒在晒谷场周围,形成一个大圈。然后找七根桃木桩,按我教你们的位置钉入地下。"
他又转向陈大山:"你们一家留在这里。给小川戴上这个。"他递过一个用红绳串着的铜制小锁,"能暂时阻断尸王对他的感应。日落前我会回来接你们。"
陈大山接过铜锁,注意到张道长的手在微微发抖——这个一向沉稳的道士竟然在害怕。这个发现让他心里最后一丝希望也开始动摇。
张道长带人离开后,祠堂内更加安静了。大部分村民都陷入一种麻木的呆滞状态,只有几个妇女还在低声啜泣。陈大山和王秀英将儿子放在角落的草席上,为他戴上那个铜锁。说来也怪,铜锁一接触皮肤,那些黑色脉络的光就暗淡了一些,陈小川的眼睛也恢复了短暂的清明。
"爸...妈..."他虚弱地呼唤,声音像风中残烛。
"小川!"王秀英紧紧握住儿子的小手,"妈妈在这儿..."
"我...我看见了好多孩子..."陈小川断断续续地说,"他们...他们好饿...好痛苦...他们说...是村里人害死了他们..."
陈大山和王秀英交换了一个痛苦的眼神。那些孩子,应该就是三十年前惨死的七个孩子,或者更早的...
"还有一个穿黑衣服的老头..."陈小川继续说,"他说...说我是他的...要我跟他走..."
"不!"王秀英激动地说,"你不能跟他走!听见了吗?妈妈不会让他带走你的!"
陈小川虚弱地点头,然后再次陷入昏迷。铜锁似乎起了作用,黑色脉络没有再发光,但也没有退去的迹象。
趁王秀英照顾儿子的空档,陈大山悄悄掏出那张神秘纸条又看了一遍。"子时独自来大槐树"——如果养鬼人真的是他的曾叔公陈青山,那么这可能是了解真相的唯一机会。但要冒这个险吗?万一这是陷阱呢?
犹豫再三,他决定还是去一趟,但不会完全"独自"——他带上了爷爷留下的一把老猎刀,刀身上刻着一些奇怪的符文,之前从未注意过。
"我去老宅再找找有用的东西。"他对王秀英撒谎道,"很快回来。"
王秀英点点头,注意力全在儿子身上。陈大山亲了亲她的额头,又摸了摸儿子滚烫的额头,然后悄悄离开了祠堂。
外面的黑暗比想象中更浓重。火把的光似乎被某种力量压制,只能照亮脚前的一小片区域。陈大山凭着记忆向晒谷场方向走去,耳边不时传来诡异的沙沙声,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跟着他,但每次回头都只有一片黑暗。
大槐树倒塌后留下的黑洞依然在那里,周围散落着腐烂的树干和蛆虫。黑洞边缘的泥土呈现出不自然的黑色,像是被什么腐蚀过。陈大山在距离洞口几米处停下,握紧猎刀。
"我来了。"他对着黑洞说,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,"陈青山...如果你能听见...出来见我!"
起初什么也没发生。然后,黑洞中缓缓升起一股黑雾,凝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。那是一个瘦高的老人,穿着破烂的黑色长衫,面容枯槁,眼睛却亮得吓人。
"陈...大山..."老人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,又像是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,"我的...后代..."
陈大山强忍着逃跑的冲动,站在原地:"你就是陈青山?我爷爷的弟弟?"
黑雾人形点了点头,长衫无风自动:"被遗忘的...被背叛的...复仇者..."
"为什么要这样做?为什么要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?"
"无辜?"老人的声音突然变得尖锐,"谁是无辜的?你爷爷他们为了活命吃了死人肉...后来又献祭七个孩子镇压怨气...他们无辜吗?"
陈大山如遭雷击:"什么?献祭孩子?"
"你不知道?"黑雾人形发出刺耳的笑声,"1959年冬天...你爷爷他们不仅吃了死人...还在我的引导下...献祭了七个活孩子...为了平息怨灵..."
陈大山双腿发软,几乎站不稳。这个真相比想象中更加黑暗。难怪三十年前七个孩子会惨死...那是怨灵的报复!
"那你为什么还要害小川?他是你的后代啊!"
"正因如此..."黑雾人形靠近了一些,陈大山终于看清了那张脸——枯瘦得如同骷髅,眼睛是两个黑洞,嘴巴却裂开到一个不可能的宽度,"他是我重生的完美容器...我的血脉...我的传承..."
"不!"陈大山举起猎刀,"我绝不会让你得逞!"
黑雾人形大笑起来,声音震得周围的树叶簌簌落下:"太晚了...仪式已经开始...今晚子时...我将借他重生...而你...你们所有人...都会成为我的祭品..."
说着,黑雾突然散去,黑洞中传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骨骼摩擦声。陈大山后退几步,转身就跑。他必须立刻告诉张道长这件事——养鬼人不仅要报复,还要通过小川重生!
回祠堂的路上,黑暗似乎更加浓重了。陈大山跑得气喘吁吁,火把早已熄灭,只能凭着感觉前进。突然,他撞上了一个人——是张道长!
"大山!你去哪了?"道士抓住他的肩膀,"我们到处找你!"
"我...我去见了陈青山..."陈大山上气不接下气地说,"他承认了...他要用小川重生!还有...我爷爷他们...他们当年献祭了七个孩子..."
张道长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:"果然如此...我早该想到的...普通的怨气不可能形成这么强大的尸王..."
"现在怎么办?"
"计划不变...但需要调整。"张道长拉着他快步向祠堂走去,"血亲献祭仍然是关键...但目标不是消灭尸王...而是打破血脉传承!"
祠堂里,王秀英依然守在儿子身边。陈小川的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,但黑色脉络仍然覆盖全身。看到丈夫回来,王秀英松了口气:"你去哪了?我担心死了!"
陈大山没有回答,只是紧紧抱住妻子。他该怎么告诉她,他们的儿子被选中成为一个邪恶存在的重生容器?又该怎么解释,今晚他们可能要亲手送儿子去死?
张道长迅速检查了陈小川的状况,然后召集所有人:"时候到了。我们必须立刻前往晒谷场。记住,无论发生什么,严格按照我的指示行动!"
村民们麻木地点头,像一群待宰的羔羊。几个壮年男子抬起陈小川躺着的草席,其他人拿着火把和简单的武器,排成一列向晒谷场移动。外面的黑暗更加浓重了,火把的光只能照亮脚前的一小片区域,仿佛整个世界都被吞没在这不自然的黑夜中。
晒谷场上,张道长已经布置好了法阵——七根桃木桩钉在七个方位,形成一个巨大的七芒星。每个木桩上都绑着铜镜和符纸,中央是一个用朱砂画出的复杂图案。
"把孩子放在中央。"张道长指挥道,"然后所有人退到圈外...除了大山和秀英。"
陈大山和王秀英对视一眼,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然。他们按照指示站在儿子两侧,而张道长则手持铜钱剑站在陈小川头部位置。
"记住,"张道长低声对他们说,"当尸王现身时,它会首先尝试附身小川。那一刻是关键...你们必须..."
他的话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阴风打断。所有的火把同时熄灭,只剩下七面铜镜反射着某种不存在的光源,在黑暗中形成七道微弱的光柱。
"开始了..."张道长紧张地说,"它们来了..."
黑暗中,先是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,像是无数只脚在爬行。然后,七个瘦小的身影从四面八方爬来——那是七个孩子,或者说是七个像孩子的东西。它们瘦得皮包骨头,肚子却鼓胀得不成比例,眼睛大而空洞,嘴巴裂开到耳根,露出锋利的牙齿。
"三十年前的孩子..."张道长低声解释,"被献祭的怨灵..."
七个孩子怨灵爬进法阵,围着中央的陈小川转圈,发出咯咯的笑声和呜咽的哭声,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合唱。
陈大山想冲上去保护儿子,但张道长用眼神制止了他:"还不是时候..."
突然,七个怨灵同时停下,转向大槐树倒下的方向。黑洞中,一股浓重的黑雾喷涌而出,在空中凝聚成一个巨大的人形——正是陈青山,或者说,是已经成为尸王的陈青山。它比之前更加实体化,青白色的皮肤上布满了黑色的血管,眼睛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,嘴巴裂开到不可能的程度。
"时辰...到了..."尸王的声音像是千百个人同时说话,有老有少,有男有女,"我的...容器..."
它迈步向法阵中央走来,七个孩子怨灵像忠诚的猎犬般跟在身后。张道长举起铜钱剑,开始念诵复杂的咒语,七面铜镜同时射出一道金光,交织成网,暂时阻挡了尸王的脚步。
"现在!"张道长对陈大山喊道,"血亲献祭!"
陈大山颤抖着掏出准备好的小刀,看向妻子。王秀英眼中含泪,却坚定地点头。他们同时伸出手,刀刃划过掌心,鲜血滴落在儿子胸前的那块唯一完好的皮肤上。
鲜血接触皮肤的瞬间,陈小川的身体剧烈抽搐起来,黑色脉络疯狂蠕动,像是受到了刺激。尸王发出一声愤怒的咆哮,强行突破金光网,向法阵中央冲来。
"以血亲之血...破血脉之契!"张道长高声念道,"陈青山!你的传承今日断绝!"
尸王已经冲到陈小川面前,青白色的巨手伸向男孩的胸口。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王秀英突然扑到儿子身上,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那只手!
"不!"陈大山和张道长同时惊呼,但为时已晚——尸王的手穿透了王秀英的胸膛,鲜血喷涌而出!
然而,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,尸王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,猛地抽回手。王秀英的血没有落地,而是悬浮在空中,形成一个个血珠,然后像有生命一般飞向七个孩子怨灵和尸王本身!
"这是..."张道长震惊地看着这一幕,"血脉逆转!她不是普通的血亲...她是..."
王秀英虚弱地倒在儿子身上,鲜血染红了陈小川的胸膛。她用最后的力量抬头看向丈夫,嘴角挂着微笑:"我...没告诉你...我的祖母...是陈家人...被送养出去的...所以小川有双重...陈家血脉..."
这个惊人的真相让陈大山如遭雷击。原来妻子也是陈青山的后代,只是隔了几代!难怪她的血能产生这种效果...
尸王和七个怨灵被血珠击中,开始剧烈扭曲变形,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叫。陈小川身上的黑色脉络也开始褪去,像是被某种力量净化。
"现在!"张道长抓住机会,铜钱剑直指尸王,"天清地灵,阴阳逆转!急急如律令!"
七面铜镜同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,全部集中在尸王身上。那青白色的巨大身躯开始崩解,七个孩子怨灵则一个接一个地安静下来,眼中的仇恨渐渐褪去,恢复了普通孩子的模样。
"超度他们!"张道长对陈大山喊道,"他们是无辜的!说他们的名字!"
陈大山这才反应过来,想起家谱背面记录的七个名字——那是三十年前死去的七个孩子。他一个接一个地喊出那些名字,每喊一个,就有一个孩子怨灵微笑着消散,化为点点金光。
尸王——陈青山的灵识——也在崩解,但它的眼中竟然流露出一丝释然:"终于...解脱了...三十年...的仇恨..."
最后时刻,它看向陈大山,声音又变回了那个普通老人的腔调:"告诉...族谱...原谅我了..."
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,巨大的身躯彻底消散,化为一阵黑雾被风吹散。与此同时,天空中的乌云也开始散去,露出一轮满月——这是七天来第一次看到月亮。
陈大山顾不上其他,立刻抱起妻子和儿子。王秀英的呼吸微弱,但嘴角仍挂着微笑;陈小川身上的黑色脉络已经褪去大半,呼吸也变得平稳。
"秀英!坚持住!"陈大山哽咽着说,"我们赢了...你坚持住..."
王秀英虚弱地抬手摸了摸儿子的脸,又摸了摸丈夫的脸:"照顾好...小川..."
她的手垂了下去,眼睛永远地闭上了。陈大山仰天痛哭,紧紧抱住妻子尚有余温的身体。在他怀中,陈小川缓缓睁开了眼睛——那是清澈的、属于孩子的眼睛。
"爸...爸?"男孩虚弱地呼唤,"妈妈...怎么了?"
陈大山无法回答,只能将儿子搂得更紧。在他身后,张道长疲惫地坐在地上,看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——七天来第一个真正的黎明。
晒谷场上,村民们慢慢从震惊中恢复,有人开始哭泣,有人跪地感谢上苍。大槐树倒塌留下的黑洞中,不再有黑雾涌出,而是冒出一股清泉,冲刷着那些被腐蚀的土壤。
三十年的诅咒,终于被打破了。
三个月后,青山村开始了缓慢的重建。那棵大槐树被雷火击中,烧成了灰烬,而树根下的黑洞则变成了一口清澈的水井,被称为"净心井"。
陈大山带着康复的儿子住在村口的小屋里。每当夜深人静,他都会拿出妻子的照片,告诉儿子关于她的故事——一个勇敢的母亲,用生命拯救了整个村庄。
陈小川不记得那七天发生的大部分事情,但有时会在梦中看到一个穿黑衣服的老人和七个孩子,还有一道温暖的光保护着他。他知道,那是妈妈的爱,永远守护着他。
张道长在事情结束后又停留了半个月,确保没有残留的怨气,然后悄然离去,只留下一封信和一本手抄的《镇魂谱》,嘱咐陈大山在儿子成年后交给他。
"有些记忆不该被完全遗忘,"信上写道,"因为它们能防止历史重演。"
在一个晴朗的午后,陈大山带着儿子来到后山的一座新坟前。坟上没有立碑,只种了一棵小桃树——王秀英生前最喜欢的水果。
"妈妈就在这里吗?"陈小川问,小手抚摸着桃树嫩绿的叶子。
"嗯。"陈大山轻声回答,"但她也在我们心里。永远都在。"
陈小川点点头,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小石头,放在桃树下:"这是我给她找的...最像心脏的石头。老师说,心脏是爱住的地方。"
陈大山抱起儿子,泪水模糊了视线。远处的青山村炊烟袅袅,新生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。苦难已经过去,而生活,终将继续。
[全文完]
更新时间:2025-04-16 21:14:51